這次誰阻止了金正恩「暴走」
2017/04/28
山口真典：在迎來朝鮮人民軍創建85週年的4月25日前後，朝鮮對外展示了「史上最大規模的炮擊訓練」，但並未強行實施令國際社會擔心的核試驗與彈道導彈發射。很多觀點認為，朝鮮除了受制于派遣航母和核潛艇的美國外，中國的強烈呼籲也形成了壓力。看似只會一味煽動危機的朝鮮勞動黨委員長金正恩其實在避免失控的同時，也不得不依賴「脅迫外交戰術」。其背後存在原因。「從那個地方開始會受到監視，快把照相機藏起來！」，負責開車的當地的嚮導突然對我喊道。從中國東北地區與朝鮮接壤的丹東市中心，沿著鴨綠江向北方驅車數十分鐘，我來到了數年前訪問的過地區。據説正是從這個感受不到嚴重監視的寧靜的堤壩旁的設施處，管線穿過江底延伸到朝鮮一側。
「一旦被中國拋棄……」
中國被認為通過連接朝鮮平安北道枇峴郡的峰火化工廠的管線等，每年向朝鮮供應約50萬噸原油。除了一部分俄羅斯産原油和走私途徑之外，朝鮮9成以上原油依賴中國。這是在軍事和消費方面支撐朝鮮生産和生活的生命線。韓國政府相關人士甚至表示「一旦被中國拋棄，朝鮮經濟連1個月都撐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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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丹東近郊通往朝鮮的原油管線基地 |
不過，在美國總統川普和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舉行首腦會談的4月上旬以後，中國《人民日報》旗下媒體《環球時報》提出主張稱，如果朝鮮強行實施核試驗，應停止石油供給。此外，還發佈觀點稱，即使美國攻擊朝鮮的核設施，中國也不會進行軍事干預。這無疑是基於中國政府意向的報導。
有消息顯示，平壤的汽油銷售出現了問題，但難以想像是中國輕易切斷管線。因為對於中國領導層來説，管線是對朝鮮最重要也是最後一張「王牌」。此外，還存在技術上的難題。如果停止原油輸送，管線的內部將出現堵塞，再次溶解後重啟送油需要較長期間。
中國的對朝疏遠並非始於今日。2013年2月，在朝鮮實施第3次核試驗之後，中國就積極支持聯合國安全理事會的制裁決議，採取了加強中朝邊境通關和凍結朝鮮相關帳戶等一部分制裁強化措施。
但是，中國直接提及對「石油供給」動刀非常罕見。影響程度與過去實施的「經濟制裁」截然不同。即使沒有真正付諸實行，金正恩感受到的壓力也應該與此前不同。這大概是朝鮮在4月25日以及此前的太陽節（4月15日，已故金日成主席的生日）放棄核試驗和洲際彈道導彈（ICBM）發射的原因之一。
但是，金正恩不會放棄核試驗與導彈開發，同時也不會放棄通過挑釁煽動危機的「脅迫戰術」。因為金正恩相信，為了使自己的領導體制堅如磐石、並且維持下去，對外和對內都不能缺少核與導彈技術的確立。
金正恩這麼想
外交方面，金正恩認為，只有通過核與導彈開發增強緊張氣氛和威脅力度才「能以對本國有利的形式與美國直接談判」。事實上，在金正日擔任總書記時代就曾以中美俄等周邊大國為對象，以「凍結核開發」為條件進行過談判，並從中撈得了巨大的援助。另外，金正恩認為伊拉克的薩達姆海珊政權和利比亞的格達費政權「就是因為沒有核武器才瓦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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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過閱兵式炫耀導彈能力的金正恩（4月15日，平壤，kyodo） |
金正恩似乎還認識到，為了鞏固體制，需要對內塑造一個能與超級大國美國僵持對峙的「強大領導人」的形象。曾負責南北交流的一位韓國政府官員強調説，「與朝鮮談判時，如何不傷害其自尊心給其留住面子非常重要」。也就是説，金正恩即使想作出讓步，如果不能對內宣揚「美國屈服了」，那實際讓步的可能性幾乎不存在。
不過，朝鮮的挑釁只是因為最高領導人肆意的「暴走」嗎？也並非如此。出乎意料的是，也可以認為是朝鮮的官僚決策體系正在阻止這場暴走。
綜合脫北者的證詞等來看，朝鮮外交政策的決策有兩條路線，分別是按照最高領導人的意思制定政策的金正恩直屬勞動黨書記室，以及由軍方最高司令部統率的實務部隊。最高領導人從這種外部看不到的「精英團隊」制定的多項方案中，參考親信的意見作出最終結論。當然，誤讀川普總統沒有明示的「紅線（決定是否採取軍事行動的底線）」等引發意外的危險無法消除，但可以肯定的是，朝鮮從最初就排除了可能導致體制瓦解的選項。
想發出希望對話的訊號時，就反覆通過強硬的言行鞏固自身的立場，這是朝鮮的慣用伎倆。在4月11日的最高人民會議上突然決定設置「外交委員會」就透露出了對話的意向。韓國一位朝鮮專家分析認為，「懂得懸崖勒馬才會讓脅迫戰術達到想要的效果。雖然金正恩通過肆意妄為的姿態扮演了強大的形象，但實際上非常謹慎」。
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版：日經中文網）電子版亞洲總編 山口真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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