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王朝興亡週期率
一、從黃炎培、毛澤東“窯洞對”說起
從秦始皇統一六國到辛亥革命推翻清朝的兩千一百多年間,許多王朝此亡此興彼亡,就像走馬燈一樣轉換。總的印象是,王朝的興亡似乎有一個迴圈 的週期,這種歷史的循環論早在西漢就出現了。司馬遷在《史記》中說:“三王(夏商周)之道若迴圈。”其根據就是戰國以來陰陽家傳下來的所謂“五德終始說 ”。宇宙間有金木水火土五種元素,相生相剋,把它附會到王朝命運的興替上。
1945年黃炎培訪問延安,在窯洞裏與毛澤東談話(毛澤東、黃炎培的這番談話,人稱“窯洞對”)說:“我生六十多年,耳聞的不說,所親眼看到的,真所 謂‘其興也浡焉’,‘其亡也忽焉’,一人,一家,一團體,一地方,乃至一國,不少不少單位都沒有能跳出這週期率的支配力。”這大概是第一次提出王朝興亡週 期率問題。歷史上那些享國時期長一些、版圖大一些、國力強一些的王朝,數得出來的有十幾個,我這裏列了一個詳細的表(見下面表1)。有的王朝雖然時間短, 但地位重要,也把它們排上了。從這個表可以看到,有的王朝歷時長一些,像西漢、東漢、北宋、南宋各近200年或200年以上,唐、明、清更長一些,近 300年。
這些王朝都有著相似的歷程,即興盛── 停滯──衰亡,而由新的王朝所取代。各個王朝面臨的問題也有相似之處,借用黃炎培的話,稱之為王朝興亡週期率。那些時間短促的王朝,如秦朝、隋朝,其興也 驟,其亡也速,在很短的時間內其矛盾迅速激化、爆發,似乎是更明顯地說明了王朝興亡週期率的作用。
二、新王朝取代舊王朝,有三種途徑
一個新王朝取代舊王朝,不外三種途徑:
第一種途徑是靠戰爭,所謂“以馬上得天下”。這裏又有兩種情況:第一種情況是舊王朝末年的農民起義直接推翻了舊王朝,新王朝在戰亂中乘時而起,其中有 的是起義領袖蛻化為新的封建帝王,像秦末的劉邦,元末的朱元璋;有的是在農民大起義失敗後,貴族軍閥在群雄混戰中建立起新朝,像新莽末年的劉秀。另一種情 況是農民大起義沒有直接推翻舊王朝,但給了它致命的一擊,使它瓦解,新王朝在起義後的混戰中降生。像東漢末年的黃巾起義、唐之代隋、唐末的黃巢等。
在這兩種情況中,王朝末年的農民起義在舊王朝的覆亡中起了決定性的作用。不管農民起義的結局如何,政權最後還是落到了新的封建王朝手裏,封建社會一直延續下來。
第二種途徑是王朝的更代採取了非暴力的手段,新興統治集團操控了國家的軍事和政治,威逼舊王朝統治者交出政權,美其名曰效法堯舜的“禪讓”,其實就是 篡位。像王莽的代西漢、曹丕的代東漢、司馬炎的代曹魏、楊堅的代北周、趙匡胤借“陳橋兵變”取代後周,都是借用了“禪讓”的名義。
“禪讓”裏最具有戲劇性的就是宋太祖趙匡胤,他本來是軍隊將領,他要篡後周的皇位,後來周世宗打仗病死了,七歲的小皇帝即位,趙匡胤控制了兵權,就使 陰謀先製造輿論說後周的皇帝幹不長,要換人,然後就得到一個謊報的軍情,說北方的遼國進攻。於是,他馬上帶兵出征,走到開封附近的陳橋驛,他停下來喝酒, 半夜裏發生兵變,部下鬧起來,把趙匡胤從睡夢中叫醒,糊裏糊塗穿上皇帝的黃袍,即位當皇帝。然後就急忙回到汴京開封,改朝換代。“陳橋兵變”、“黃袍加身 ”是中國歷史上和平篡位最有戲劇性的一場。
第三種途徑就是崛起於北方的遊牧民族,借中原舊王朝戰亂的機會起兵南下,征服半個乃至全部中國。像五代後期契丹族建立的遼,北宋末女真族所建的金,南 宋後期蒙古族所建的蒙古汗國和元(這是北方民族第一次征服了整個中國),明末滿族所建的清(這是北方民族第二次征服了整個中國)。北方民族所建立的王朝, 由於其社會發展程度落後,帶有濃厚的民族壓迫和民族歧視色彩,給中原民眾帶來的苦難是很深重的。
三、為什麼王朝興亡跟農民起義有關係?關係是什麼?這是很值得研究的問題
歷代王朝的興替多數都與農民起義有關。比如西漢是秦末農民大起義以後建立的,東漢是王莽末年農民大起義以後建立的,唐朝是隋末農民大起義以後建立的, 明朝是元末農民大起義以後建立的,清朝是明末農民大起義以後建立的,這些王朝時間都比較長一些,或者將近三百年,或者將近兩百年。可見農民起義對舊王朝的 打擊可能很厲害,打得狠一些,新王朝就維持的長一些,可能有這種關係。
為什麼王朝興替、興亡跟農民大起義有關係?關係是什麼?這是一個很值得研究的問題。古代中國是農業國,主要生產部門是農業,老百姓主要是農民。農民有一個特點,既是個體所有者,又是小生產者,這樣的農民是分散的,也是很脆弱的,維持生活主要是守著自己的或租于地主的一小塊土地,稍有風吹草動就會破產,家裏有病人或死了人,或有天災,或有兵禍打仗,甚至封建政府的剝削重了,他就受不了。就像重負的駱駝已達到極限,再加上一根草,就把它壓倒了。農民活不下去了,起義就開始爆發,一路打過去,很多貧苦的老百姓跟著跑,參加起義軍。歷史上的暴動,無論是哪個朝代、哪個階級,包括紅軍起義暴動,都是一走就帶一大批人走。
這跟封建王朝末期的政治很有關係。王朝末期,為政總是很苛暴,賦稅刑罰很重。比如秦朝末年“收泰半之賦,發閭左之戍”,“泰半之賦”就是農民三分之二 的收入都被掠奪。徵發兵役和徭役時,村裏分閭左和閭右,閭左地位低一些,閭右地位高一點,首先徵發閭右,後徵發閭左,征到閭左,勞動力就都給調光了。秦朝 末年刑法也很苛暴,所謂“赭衣塞路,囹圄成市”,“赭衣”是土黃色衣服, 罪犯穿的,街上都是罪犯;“囹圄”是牢、監獄,關犯人的地方,監獄也像市集一樣,人滿為患。秦始皇殘暴地剝削,還要徵發百姓修長城、戍五嶺、修馳道,還有 建阿房宮、驪山墓即秦始皇陵。其中阿房宮和秦始皇墓,抓的勞動力各有七十萬。此外,河套防匈奴,到南面、廣東、廣西一帶的移民也有幾十萬人。秦朝當時的全 國人口大約是三千多萬,男的占一半,一千七百多萬,老少去掉,也就剩下千把萬人,來回徵發調度,全國勞動力有很大損耗,結果農民受不了,就引發陳勝、吳廣 農民大起義。隋朝隋文帝篡位建國,搞的還不錯。隋煬帝靠著陰謀上臺後,修宮室,修東都洛陽城,開運河,修長城,修路,大舉巡遊,還要打仗,發動對高麗的戰 爭,全國每年徵發的徭役幾百萬人。老百姓受不了,爆發小股起義,很快變成大起義,隋朝垮臺,隋煬帝最後被隋朝軍隊兵變殺了,隋朝也就亡了。明朝末年苛征三 餉──剿餉、遼餉、練餉,遼餉是對付清朝,打仗要徵調軍費,剿餉對付農民起義,練餉是練地方武裝。民不聊生,死亡枕藉,流民四散。最後李自成勢如破竹,攻 下北京,明朝最後一個皇帝崇禎吊死在煤山,即現在景山,明朝滅亡。
四、怎樣看待改朝換代的三種途徑
前面說過,農民起義推翻或打擊舊王朝,是導致改朝換代的一種重要方式。歷史研究中關於農民起義的評價很不一樣。以前,人們認為農民起義都是好的,都是 英雄,包括李自成、包括太平天國的領導人都是英雄。後來就開始有不同的看法。農民戰爭是一種規模很大的戰爭,戰爭本身很殘酷,殺人也很多,對經濟破壞也很 嚴重,以至於現在有些論者比較過度地渲染誇大農民戰爭的破壞作用,認為戰爭不僅破壞經濟,損害人民、損害生命,而且還導致經濟倒退。有一種論點認為太平天 國時候對江南破壞太厲害,以致中國近代化受到很大影響,發展不起來民族工業,發展不起來資本主義,因而太平天國只有破壞作用。
這種論點不能算是公正的。第一,農民如果還能勉強維持最低限度的生活,就不會造反,只有實在受不了才會起來造反。農民起義規模很大,是一個群眾性運 動,不完全是少數人挑起來的,實際上是王朝末期社會矛盾的總爆發。如果追究戰爭責任,與其說農民負主要責任,不如說剝削者、統治者負主要責任。
第二,農民戰爭是很殘酷,但是打仗是雙方面的,鎮壓起義的統治者並不比起義者更“仁慈”,其殘酷更有過之。明末戰亂中有所謂“賊來如梳,兵來如篦,官來如剃”之說。鎮壓太平天國起義的曾國藩曾有“曾剃頭”的外號。
第三,原來的舊王朝已經腐朽到無可救藥,而且並無願望與能力自動退出歷史舞臺,只有農民大起義的衝擊,才有可能改變舊的黑暗的統治,給新興的勢力掃清道 路,創造條件。這裏正體現了農民起義對歷史的推動作用。當然,農民並不代表新的生產力、新的生產關係、新的勢力,也並不能建立一個嶄新的社會制度,只能在 戰爭中和戰爭後被野心家利用了去作為他們改朝換代的工具。儘管舊的封建勢力受到沉重打擊,但繼之而起的還是新的封建王朝,這是農民的悲劇,也是歷史的必 然。
至於其他兩個改朝換代的途徑,“禪讓”掩耳盜鈴,新朝也不可能大力打擊那些腐朽黑暗的舊勢力,為政多是“率由舊章”,少有興革,並未注入多少新的血液和活力。而北方民族入主,取代舊王朝,他們憑藉強大的武力恣行壓制,很難持久(清朝可能例外,它的統治似乎更有章法)。
五、有三個矛盾,如果新王朝處理得很好,就可能出現興旺發達的盛世;否則就可能引起社會大震盪,至王朝的迅速覆亡
新王朝建立之始,一般來說要面對三個重要矛盾。統治者如果善為處置,就會出現盛世,否則就會引起大震盪,乃至王朝的迅速覆亡。章士釗《柳文指要》中的《柳子厚生於今日將如何》,柏楊《中國人史綱》中的《瓶頸危機》一節都指明了這一點。比如,柏楊指出:
“夏王朝和商王朝建立的初期,都曾爆發過致命的政治災難。夏王朝第四第五任君主,和商王朝第三任君主時,也就是,當夏王朝開國後四十年左右,和商王朝 開國後也是四十年左右時。夏王朝政權接連被後羿和寒浞奪取,商王朝政權也落到伊尹之手。結果雖然傳統的當權人的後裔取得勝利,但已經殺人千萬,血流成河, 而這些後裔並不一定十拿九穩的可以得到勝利。
中國歷史上每一個王朝政權,都有這種類型的場面。這使我們發現一項歷史定律,即任何王朝政權,當它建立後的五十年左右,或者它傳到第二代第三代時,就 到了瓶頸時期──所謂若干年和若干代,只是為了加強印象而設,當然不會有人機械地去解釋。在進入瓶頸的狹道時,除非統治階層有高度的智慧和能力,他們無法 避免遭受到足以使他們前功盡棄,也就是足以使他們國破家亡的瓶頸危機。歷史顯示,能夠通過這個瓶頸,即可獲得一個較長期的穩定,不能夠通過或一直膠著在這 個瓶頸之中,它必然瓦解。”
那麼,怎樣才能通過這個“瓶頸”呢?我們從新王朝面臨的三個矛盾說起。
第一個矛盾是農民同新王朝,農民同地主間的矛盾。原來農民與舊王朝、與地主尖銳激烈的對抗,這時趨於鬆弛和緩和,新王朝統治者如果接受教訓,採取一系 列緩和矛盾的政策,如輕徭薄賦、與民休息、招輯流亡、減省刑罰、整飭吏治、實行節約等,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出現生產恢復,經濟繁榮,戶口繁衍,社會安定的 良好局面。有名的西漢“文景之治”,唐“貞觀之治”和“開元盛世”,清前期的“康雍乾盛世”等,就是這樣來的。
但一旦新王朝不採取這個辦法,而採取倒行逆施的辦法,橫徵暴斂,到處花錢,到處浪費,到處奢侈,問題就來了,老百姓到時候抵不住、維持不住,就開始造 反,原來的王朝很快就滅亡了。中國歷史上有兩個很重要的王朝,一個是秦朝,一個是隋朝,開局都不錯,但滅亡很快,到第二代皇帝就完了。“其興也速,其亡也 忽”,這是他們橫徵暴斂、大肆興作、嚴刑酷法、大肆奢靡帶來的惡劣後果。
第二個矛盾來自統治階級內部。新朝建立,尚未穩固,人心尚未完全認同,統治階級之間矛盾尖銳,不僅地方勢力反抗新朝,中央內部也有各種勢力對抗。
這裏最富有戲劇性的是宋朝,宋朝的開國皇帝宋太祖趙匡胤是借“陳橋兵變”黃袍加身當的皇帝,按照習慣,他應該傳位給他兒子,可是他的弟弟趙匡義有野 心,趁著宋太祖生病的機會逼迫趙匡胤,兩人吵起來。吵些什麼,外邊人不知道,躲在外邊遠遠地看,只看見蠟燭影子搖搖晃晃,有人影來回動,聽有斧頭把兒著地 的聲音,這就是有名的“燭影斧聲”。沒多久,宋太宗宣佈宋太祖死了,臨終囑託由宋太宗即位,“燭影斧聲”千古之謎,到現在也沒有人能夠破解,大概是趙匡義 搞了一個陰謀,事先有所佈置。
明朝“靖難之役”也是皇位繼承問題,明太祖有二十五個兒子,太子死了,只有把皇位傳給孫子,這就是建文皇帝。當時他的兒子有很多不服,其中明成祖燕王朱棣 在北京起兵,雙方打了三年,最後南京被攻破,建文皇帝失蹤了。另一說法是,建文皇帝當時跑掉,當了和尚,明成祖後來到處追建文皇帝。一個傳聞說跟武當山有 關,武俠小說裏有武當派,武當派的祖師爺張三豐掩護建文皇帝到處逃跑,所以明成祖拼命秘密地去抓張三豐和建文皇帝,這是一個說法。再一個說法是,建文皇帝 跑到國外,明成祖到處探訪建文皇帝的下落,甚至派鄭和七下西洋密訪,結果還是沒有下落。現在經過歷史學家的研究,認為建文皇帝確實沒有跑掉,多半死於亂軍 之中,這當中的細節跟“燭影斧聲”一樣,是一個謎。
統治階級內部鬥爭也可以是一個瓶頸,一個狹窄的通道,過得去就好,過不去就會出現很大的問題,整個王朝也被顛覆。像西晉沒多久就出現“八王之亂”,打來打去,最後出現農民起義,出現五胡十六國,西晉就滅亡了。
第三個矛盾是新王朝與北方遊牧民族的矛盾。當新舊王朝更替之際,原先被壓制的北方遊牧民族驟然趁勢而起,南下侵迫新朝,這時新朝視其國力條件而採取不 同的對策。比如,西漢初年,國力還不行,比較弱一點,統治還不穩固,所以對付北方遊牧民族──匈奴是妥協和親,直到七十年後的漢武帝,國力充盈,才大舉進 攻匈奴,取得決定性的勝利。唐太宗初即位,對兵臨城下的東突厥也是先行謀和,待三年後準備充分了,再全力進攻。明成祖對蒙古則挾常勝之師,大舉征討,五次 出塞。但是新朝這些對策必須正確,不然會有亡國之虞。像五代的後晉石重貴率爾抗拒契丹,結果亡國。北宋初年兩次攻遼都大敗而還,最後訂立“澶淵之盟”,奉 送大批歲幣,擺脫不了屈辱局面。
面對這些矛盾,如果拒絕接受歷史經驗,採取不妥當的辦法,將會帶來惡果。北宋為了限制和防範唐後期的藩鎮割據和農民的反抗,強化專制主義中央集權,渲 染重文輕武、重內輕外,大量養兵養官,出現“冗官冗兵冗費”的痼疾,造成“積貧積弱”的局面。南宋偏安江左,對南下的金兵一再屈辱求和,統治者仍一味歌舞 昇平,甚至粉飾太平,無所作為,最後亡於蒙古,以致兩宋成為歷史上最羸弱的王朝。
六、歷來王朝中期都會出現危機,也都有針對危機的改革,然而,最終的結果卻是沒有活路的農民起來造反,這是為什麼
一個王朝到了中期,統治時間長了,開國時新鮮的勁頭失去了,惰性出現了,對國家的治理漸漸弛緩了,各種矛盾開始孕育,土地兼併激烈起來,賦稅逐漸苛 繁,貧富分化開始嚴重,吏治走向敗壞,腐敗現象滋生,統治者奢靡浪費開始成風,對外戰爭遷延不決,農民小股起義出現了。這時一些有見識的統治者開始指陳時 弊、倡言改革。改革針對國計民生,更重要的在經濟方面,希望能夠減輕一些農民負擔,減輕一些經濟危機、財政危機。
西漢漢武帝時候,任用張湯、桑弘羊改幣制,統一用五銖錢,另外還有一些辦法如均輸平准,簡單地說就是國家控制貿易,控制商業,也限制大商人的實力膨脹,改善一些財政經濟狀況,改善一些人民的生活。
唐中期“安史之亂”以後,財政非常亂,收入很少,就重用劉晏改鹽法,把鹽改為專賣,收鹽稅。鹽稅是一種間接稅,交稅以後,鹽價漲,消費者買的是高價 鹽,實際上就交了稅,現代國家的稅法大部分都是這一類。楊炎行兩稅法,把稅制整頓清理集中,主要收一個土地稅和戶稅,收稅由收實物改為原則上收錢,這辦法 起過一些作用。
北宋王安石進行稅制經濟方面的改革。明朝張居正行“一條鞭法”,把很多苛捐雜稅、各種正稅雜稅統一徵收,來減輕人民負擔。到清朝康熙時候,開始實行“ 滋生人丁,永不加賦”。雍正時候實行“攤丁入畝”,丁稅取消,改成田稅,收稅標準看土地多少而不是看人口多少,土地稅與人頭稅脫鉤,此後人口增加就沒有關 係了。
七、兩千年王朝興亡史的啟示
從兩千年王朝興亡史中,可以認識到:
第一,古代中國是農業社會,農業是基礎,農民占全國人口的絕大多數,統治者如何對待農民,成為一個王朝成敗的關鍵。王朝之興,原因往往在於比較正確地對待農民;王朝之亡,必然是不正確地、錯誤地對待農民。
一個新王朝在農民大起義之後崛起,痛定思痛,往往很注意吸取農民起義的教訓、舊王朝滅亡的教訓。西漢初年一些人經常注意的就是不要蹈亡秦的覆轍,唐太 宗也是不斷以隋為戒,注意隋朝覆亡的教訓。明清之初也是如此。新王朝統治者們注重歷史的經驗教訓,採取正確的措施,這是那些新王朝的統治者們在初期取得成 就的最大原因。
第二,古代中國不僅是一個農業社會,也是一個階級社會,歷代王朝的統治者也是剝削者,追求自身的利益,他可以接受農民戰爭的教訓,可以接受前代王朝破 滅的教訓,但也可以不接受。尤其是羽毛豐滿,勢力強大後,就忘乎所以,不再自我控制。另外,各級官僚機構和各級官吏是專制主義中央集權國家很重要的一部 分,所以吏治為歷來統治者所重視,王朝興起時往往很注意整飭吏治,像西漢、唐朝甚至包括明朝都是這樣。一個王朝之所以衰亡,很大的原因就是吏治的腐敗,怎 麼治也治不過來,它就完了。
歷代統治者對待農民,對待吏治,所崇奉的一個基本思想是“民本”思想,“民為邦本”,國家基礎在於老百姓。“民為邦本”很重要,但各級官吏不是人民的 公僕,而是老百姓的父母。官是父母官,對待人民要“牧民”,讓他們吃飯吃好,不要打架,像放牧牛羊一樣。“牧民”這種態度在古代是一種很進步的思想,但是 現在看就不夠了,局限也在這裏。
跟“民本”相對應的是“民主”思想。我感覺中國歷史上對“民主”好像不大講究,好官清官講究的是“為民做主”,所以有一句話“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 家賣紅薯”,這話有一段時間膾炙人口,我看這個還是差一點。各級官員應該是人民公僕,為人民服務,光是為民做主,還是用上下級的關係、還用統治被統治的關 係看待官民關係。唐太宗很強調皇帝和老百姓是船和水的關係,“水能覆舟,亦能載舟”,處理好,坐起船來很方便,處理不好,就掀起風浪,把船翻了。這裏主體 還是統治者,老百姓是被統治者,是一個只是受動的客體。中國歷史上一再講到“為民做主”,講到“親民”、“為民父母”、“愛民如子”、“民為邦本”,好像 跟今天理解的民主思想總還要差一點。
第三,歷代王朝興亡,乍看起來不免是周而復始的迴圈,但並非單純的回歸。不是像一個不倒翁一樣,一推一歪再一搖,又回到原來的位置,它應該像螺旋形一樣,在不斷地迴圈之中,不斷上升,不斷發展,但是這種上升發展的勢頭到宋朝以後受到了阻礙,不如歐洲。
歐洲從十字軍東征,十一世紀以後,商品經濟和城市發展,資本主義因素出現,像義大利這些地方,早期資本主義因素就出現了。大概十三世紀以後,偉大的文 藝復興出現,十五世紀航海地理大發現,打通印度航路,發現美洲,環遊世界。隨著資本主義發展,隨著文藝復興,隨著地理大發現,以後出現西方一些國家瘋狂掠 奪分割殖民地,種種矛盾出來以後,歐洲引發資產階級革命。19世紀末期由於生產力發展進一步要求,出現產業革命,歐洲開始現代化,歷經發展到了今天的現代 社會。
中國宋代以後,歷史發展雖然看起來是在迴旋,可是發展停滯,以致到十九世紀中期以後,歐洲的資本主義殖民主義勢力侵入,中國成為一個半殖民地半封建社 會,中國近代化也受到阻礙。幾經周折到現在一百多年,中國現在還在現代化道路上前進,還不能說是一個發達國家。我們的目標應該是在本世紀中期以後進入一個 中等發達國家,距離很發達國家還差一步。
回到六十年以前延安窯洞裏,當時黃炎培講到王朝興亡週期率的時候,不無憂慮地說:“(一人,一家,一團體,一地方,乃至一國)大凡初時聚精會神,沒有 一事不用心,沒有一人不賣力,也許那時艱難困苦,只有從萬死中覓取一生。繼而環境漸漸好轉了,精神也就漸漸放下了。”“中共諸君從過去到現在,我略略瞭解 的了。就是希望找出一條新路,來跳出這週期率的支配。”當時和他對話的毛澤東就很樂觀地回答:“我們已經找到新路,我們能跳出這週期率。這條新路,就是民 主。只有讓人民來監督政府,政府才不敢鬆懈。只有人人起來負責,才不會人亡政息。”聽了毛澤東的回答,黃炎培十分高興:“這話是對的,只有大政方針決之於 公眾,個人功業欲才不會發生。……把民主來打破這個週期率,怕是有效的。” 毛澤東所說的這條民主新路,正是從孫中山領導推翻清朝專制封建統治開始,中國人民長期奮鬥盼望實現的那條民主道路。
黃炎培與毛澤東的窯洞談話,已經過去了60多年。我們幾經艱難躓蹶,至今仍在現代化的道路上努力前進,也至今仍在體制上和機制上為實現民主、實現人民對政府的監督、實現真正的人民當家作主而努力。我想這就是王朝興亡週期率給我們的最大昭示。
寧可1928年生。北京大學史學系畢業。現為首都師範大學歷史系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史學會理事。研究方向為中國古代經濟史、隋唐五代史、敦煌學、 史學理論。主要論著有《寧可史學論集》、《史學理論研討講義》、《敦煌的歷史與文化》(合作)等。代表論文有《論馬克思主義的歷史主義》、《關於歷史發展 的動力》等。
中國歷史盛衰迴圈的原因分析
往往可遇不可求 中國歷史盛衰迴圈的原因分析
季節有春有秋,草木有枯有榮,新老更替是世間萬物保持長久、生生不息的唯一方法。中華帝國綿延兩千年依然能保持住青春,奧秘亦在於此。
中國人歷來有追求盛世的情結,
但盛世往往可遇不可求,它的出現離不開下列五個條件:(1)英明的皇帝;(2)廉潔而充滿活力的官僚機構;(3)適度的人口數量,充餘的耕地;(4)較少
的受供養人數;(5)強悍的邊防軍,即便不能攻擊,也足以自保。這五個條件中,除了英明的皇帝何時產生有時例外,
其餘四個條件一般情況下只有在開國初期才完全具備。
各朝開國,往往面對的是人口減少,土地荒蕪的社會環境,但不需用“百廢待興”形容;農耕社會不象工商社會,各生產單位變成廢墟後,需積累資金艱難重建。農 耕社會的生產單位是一家一戶,有勞動力與田地就能迅速恢復生產。人口大量損耗誠然使勞動力不足,但土地充裕反而有利於促進經濟繁榮,人口繁殖相對而言要比 資金積累容易。再者,由於新王朝摧毀了舊王朝原有的產權關係,江山易主,在舊王朝中被法律保護的所謂神聖不可侵犯的私有財產,需要得到新王朝的認可才能被 重新保護。這樣,舊王朝中得利益最多,與舊政權關係最密切的受供養集團成員,要麼在改朝換代的暴力浪潮中被消滅,要麼被新政權打擊、冷落,他們巧奪豪取來 的大片良田與萬貫傢俬,原本打算傳至子孫,轉眼間充歸國有,或者被皇帝轉賜他人。實際上,新王朝面對的是個相對容易收拾的爛攤子,毛澤東講,在白紙上畫圖 更容易,它只需重建官僚體系,清肅社會不安定因素,鞏固國防,鼓勵農民開荒生育就夠了。
那時,由於新政府官僚機構處於草創階段,僅有個框架,又由於戰爭遺留下的問題 太多太繁,因此它們運轉效率很高。俗語說:“流動的水不會腐臭”,心無旁鶩專心於公務的衙門一般不會黑暗。況且,新朝代的官員多是新提拔或軍人轉變角色而 來,他們對工作尚處於新鮮好奇、滿腔熱忱階段,思想比較單純,沒有學會和習慣享受權力帶來 的種種好處,沒有培養出油滑、形式主義、明哲保身等官僚作風。另一方面,官員數目較少,且多對舊朝代的腐敗記憶猶新,時警時惕,因此對財政資源的消耗一般 不大,人 民賦稅負擔相應較低。社會利益這塊大蛋糕尚有很大分配的餘地,新的達官顯貴等少數強者,不用處心積慮與多數弱者爭利,因此社會矛盾緩和,貧富分化不很嚴 重。
太平盛世是各種社會積極要素發展到最佳狀態時,共同支撐起來的黃金閃光點,它不可能保持長久,因為各種要素本身都是變數,不可能永遠共同處於最佳狀態。譬如登山,到最高點,怎麼走,都免不了下坡。
一般來講,開國皇帝無一不是人中俊傑,根據達爾文主義優勝劣汰的原理推算,從激烈無序的暴力競爭中脫穎而出的君王,必然具備狐狸與獅子的雙重品質。可是開 國皇帝也有憂愁,他不敢保證自己的繼承者具有同樣的智慧與能力。宗法制度規定,皇位只能傳嫡長子。這也處於現實考慮,皇帝妃娥成群,兒子有時很多,如果不 只傳長子,兄弟之間相互競爭起來,骨肉相殘的事即會發生。但這樣一來,未來皇帝的素質是優是劣,就只能聽憑命運之神的安排了。即便老皇帝恪守傳位傳賢的原 則,他的挑選範圍也不會超出直系血緣的圈子,儒家學者所讚揚的禪讓從來有名無實。傳說遠古時代的堯帝品德高尚,他發現平民舜即便在原始森林中也不迷路,認 定他了不起,把權力傳給了他;舜 同樣賢德,臨死把權力傳給治水有功的禹;禹臨死把權力傳給益。然而舜是堯的女婿,婿位翁傳,自不能說出於公心。舜分明是先傳位給了自己的兒子,由於禹功勞 大,深得 各部族支援,他用不流血政變廢舜的兒子自立。禹傳位給老實人益,不過演戲,他早佈置妥當,實權操在他兒子啟手裏。以後各朝代的禪讓故事,無論王莽代西漢, 曹衝代漢,司馬炎結束曹魏,說穿了全乃政變的故事。
皇室在挑選繼承人時不僅在才幹方面沒有餘地,在年齡方面也沒有餘地,帝國歷史上經常出現智力有缺陷及智力發育不足的皇帝,例晉惠帝司馬衷是個白癡,漢殤帝 繼位 時年齡只有3個月。這類皇帝上臺,皇權旁落是必然。無論大臣擅權、外戚干政、地方割據,對皇室都是煩惱的事,時間長了,容易引發政治震蕩,有時連皇帝本人 也會成為權力鬥爭的受害者。事實上所有壽命長的朝代都躲不過皇權旁落的痛苦,它似 乎是與生俱來的伴隨症,若診治不及時,往往成為王朝衰落的標誌。漢之外戚,唐之藩鎮,宋之權臣,明之宦官,清末之女後最為醒目。當然,各朝皇權旁落的形 式,並非象 總結的那麼單一,通常各種形式並作。問題的嚴重性很容易理解。帝國規模龐大,組織嚴密,諸如官員任免、軍事調動、賦稅財政等軍國大事皆由皇帝一人裁決,即 便由中樞 機關代勞,也要經皇帝署名發表,才算合法失效。因此,皇帝出問題,即意味著帝國的大腦出問題,即便擅權者有足夠的能力與權威維持住秩序,各種隱患依然存 在。擅權者 代皇帝行使權力誠然是魅力無比的美差,但權力是利刃,行施起來免不了傷人,招來不 滿和怨恨,而代別人行施權力尤甚;況且,此是普天之下最引人妒嫉的差使。擅權者沒有人甘願在適當的時候交出權力,儒家學者所讚揚的聖人周公,在後世鳳毛麟 角,這無 關他們的道德,完全基於現實的憂慮;一旦交權,極可能意味著把自己和九族的腦袋交 到仇敵手中。從歷史上看,擅權者在需要交權時,通常有下列四種選擇:1.徹底交權,這種情況極少;2.名上交權,實握權力不放,竇憲、鰲拜即為例子;3. 想法讓皇帝永遠 智力不足,比如廢長立幼,廢智立愚,女后亂政時喜歡取此法,她們有這個條件,呂后、 慈禧都為例子;4.發動體面的政變取代之,王莽、隋文帝、武則天行此法。
各朝開國,往往面對的是人口減少,土地荒蕪的社會環境,但不需用“百廢待興”形容;農耕社會不象工商社會,各生產單位變成廢墟後,需積累資金艱難重建。農 耕社會的生產單位是一家一戶,有勞動力與田地就能迅速恢復生產。人口大量損耗誠然使勞動力不足,但土地充裕反而有利於促進經濟繁榮,人口繁殖相對而言要比 資金積累容易。再者,由於新王朝摧毀了舊王朝原有的產權關係,江山易主,在舊王朝中被法律保護的所謂神聖不可侵犯的私有財產,需要得到新王朝的認可才能被 重新保護。這樣,舊王朝中得利益最多,與舊政權關係最密切的受供養集團成員,要麼在改朝換代的暴力浪潮中被消滅,要麼被新政權打擊、冷落,他們巧奪豪取來 的大片良田與萬貫傢俬,原本打算傳至子孫,轉眼間充歸國有,或者被皇帝轉賜他人。實際上,新王朝面對的是個相對容易收拾的爛攤子,毛澤東講,在白紙上畫圖 更容易,它只需重建官僚體系,清肅社會不安定因素,鞏固國防,鼓勵農民開荒生育就夠了。
那時,由於新政府官僚機構處於草創階段,僅有個框架,又由於戰爭遺留下的問題 太多太繁,因此它們運轉效率很高。俗語說:“流動的水不會腐臭”,心無旁鶩專心於公務的衙門一般不會黑暗。況且,新朝代的官員多是新提拔或軍人轉變角色而 來,他們對工作尚處於新鮮好奇、滿腔熱忱階段,思想比較單純,沒有學會和習慣享受權力帶來 的種種好處,沒有培養出油滑、形式主義、明哲保身等官僚作風。另一方面,官員數目較少,且多對舊朝代的腐敗記憶猶新,時警時惕,因此對財政資源的消耗一般 不大,人 民賦稅負擔相應較低。社會利益這塊大蛋糕尚有很大分配的餘地,新的達官顯貴等少數強者,不用處心積慮與多數弱者爭利,因此社會矛盾緩和,貧富分化不很嚴 重。
太平盛世是各種社會積極要素發展到最佳狀態時,共同支撐起來的黃金閃光點,它不可能保持長久,因為各種要素本身都是變數,不可能永遠共同處於最佳狀態。譬如登山,到最高點,怎麼走,都免不了下坡。
一般來講,開國皇帝無一不是人中俊傑,根據達爾文主義優勝劣汰的原理推算,從激烈無序的暴力競爭中脫穎而出的君王,必然具備狐狸與獅子的雙重品質。可是開 國皇帝也有憂愁,他不敢保證自己的繼承者具有同樣的智慧與能力。宗法制度規定,皇位只能傳嫡長子。這也處於現實考慮,皇帝妃娥成群,兒子有時很多,如果不 只傳長子,兄弟之間相互競爭起來,骨肉相殘的事即會發生。但這樣一來,未來皇帝的素質是優是劣,就只能聽憑命運之神的安排了。即便老皇帝恪守傳位傳賢的原 則,他的挑選範圍也不會超出直系血緣的圈子,儒家學者所讚揚的禪讓從來有名無實。傳說遠古時代的堯帝品德高尚,他發現平民舜即便在原始森林中也不迷路,認 定他了不起,把權力傳給了他;舜 同樣賢德,臨死把權力傳給治水有功的禹;禹臨死把權力傳給益。然而舜是堯的女婿,婿位翁傳,自不能說出於公心。舜分明是先傳位給了自己的兒子,由於禹功勞 大,深得 各部族支援,他用不流血政變廢舜的兒子自立。禹傳位給老實人益,不過演戲,他早佈置妥當,實權操在他兒子啟手裏。以後各朝代的禪讓故事,無論王莽代西漢, 曹衝代漢,司馬炎結束曹魏,說穿了全乃政變的故事。
皇室在挑選繼承人時不僅在才幹方面沒有餘地,在年齡方面也沒有餘地,帝國歷史上經常出現智力有缺陷及智力發育不足的皇帝,例晉惠帝司馬衷是個白癡,漢殤帝 繼位 時年齡只有3個月。這類皇帝上臺,皇權旁落是必然。無論大臣擅權、外戚干政、地方割據,對皇室都是煩惱的事,時間長了,容易引發政治震蕩,有時連皇帝本人 也會成為權力鬥爭的受害者。事實上所有壽命長的朝代都躲不過皇權旁落的痛苦,它似 乎是與生俱來的伴隨症,若診治不及時,往往成為王朝衰落的標誌。漢之外戚,唐之藩鎮,宋之權臣,明之宦官,清末之女後最為醒目。當然,各朝皇權旁落的形 式,並非象 總結的那麼單一,通常各種形式並作。問題的嚴重性很容易理解。帝國規模龐大,組織嚴密,諸如官員任免、軍事調動、賦稅財政等軍國大事皆由皇帝一人裁決,即 便由中樞 機關代勞,也要經皇帝署名發表,才算合法失效。因此,皇帝出問題,即意味著帝國的大腦出問題,即便擅權者有足夠的能力與權威維持住秩序,各種隱患依然存 在。擅權者 代皇帝行使權力誠然是魅力無比的美差,但權力是利刃,行施起來免不了傷人,招來不 滿和怨恨,而代別人行施權力尤甚;況且,此是普天之下最引人妒嫉的差使。擅權者沒有人甘願在適當的時候交出權力,儒家學者所讚揚的聖人周公,在後世鳳毛麟 角,這無 關他們的道德,完全基於現實的憂慮;一旦交權,極可能意味著把自己和九族的腦袋交 到仇敵手中。從歷史上看,擅權者在需要交權時,通常有下列四種選擇:1.徹底交權,這種情況極少;2.名上交權,實握權力不放,竇憲、鰲拜即為例子;3. 想法讓皇帝永遠 智力不足,比如廢長立幼,廢智立愚,女后亂政時喜歡取此法,她們有這個條件,呂后、 慈禧都為例子;4.發動體面的政變取代之,王莽、隋文帝、武則天行此法。
當然,世傳皇帝中也不乏英明者,例西漢的文帝、景帝、武帝、宣帝;東漢的明帝、章帝,唐的玄宗、憲宗,北宋的神宗,明朝的宣宗,清的雍正、乾隆等等;即便
在末世之主中,明的崇禎、清的光緒也不能不說有一定才幹。只是這類皇帝的出現沒有定數.
帝國高效廉潔的官僚隊伍註定難保持長久。首先,隨著官僚體制的不斷完善,官員
數目越來越多,在提拔新官員的過程中,官員之間的關係也複雜化了,同鄉、同學、老
上級、老下級、恩師、親戚、利益朋友等相互結網,一榮共榮,一辱共辱,牽一髮而動
全身,形成可怕的官場關係網。官員的心態也發生了變化,開國之初的務實作風、責任
心及對皇上的忠誠,漸被追求小集團利益及追求個人榮華富貴的思想意識所籠罩。假若
皇帝精明強幹,他們可能不得不自我收斂,但想阻止官場腐敗,根本不可能,連英明的
雍正、乾隆父子也徒喚奈何,只能睜只眼閉只眼。自認為比“秦皇漢武”更了不起的毛
澤東最不信邪,一次又一次用政治運動清肅官場,但只能收到短期效果,運動一停止,官場故態立即恢復。想用法律約束官員純屬枉費心機,官員在轄區內既是行政
首長,又 是法官與警察局長,除非上級派員查辦,一般沒有問題;通常情況下,只要不是皇帝親
自過問,或被關係網拋棄,上級部門也懶著主動做這種棘手的事。所幸帝國的官員多是
儒家學員出身,飽讀詩書。儒家的教義不允許他們做過份出格的事,要求他們忠於職守,勤勤懇懇,潔身自好。孔夫子說:“不義富且貴,於我如浮雲。”又說:“
事君,敬其 事而後其食。”應當承認,帝國的官員多能自律,這也可以解釋一個朝代的吏治看起來 腐敗了,為什麼還能存在上百年的原因。
散發著霉味的官場,一旦形成,就有超強之頑固性,只有改朝換代的暴力革命與民 主運作能切除、消解它;但中國古代沒有民主,也不需要民主,民主運作方式只能解決 表面問題,解決不了所有問題,只有暴力革命才包治百病。
在工業社會,財富的增長主要靠耐用品的積累與科技進步這兩隻輪子,雖然最終有增長的極限,但持續百年、數百年當沒有問題。農耕社會不存在這兩隻輪子,生產 的產品絕大多數能被一次性消費掉,如糧、油等;即便建築物這類固定資產,由於多采用木 質及土石茅草結構,不可能像鋼筋混凝土結構那樣,經得起風雨吹打和戰火焚燒;氣勢 迷人的阿房宮之類,現在只能通過文學作品想像了。
農耕社會經濟的增長,主要靠三個條件保障:1.不斷開墾荒蕪的田地,2.風調雨順,3.和諧健康的社會秩序。因此,社會財富增長的極限很容易達到,尤其當 荒蕪的土地基 本開墾完畢後,財富的增長一般不會再呈上升趨勢,或者說餘地已經不大。與之形成鮮 明對照的是人口問題。在荒蕪的土地沒有被充分耕種之前,人口的增長是推動經濟增長 的積極因素,也可以說人口的增長與財富的增長成正比。從理論上講,當帝國的農業勞 動者盡力耕種的土地總量正好等於帝國實有可耕種土地的總量時,說明社會的人口數量 與土地的比例呈最佳平衡狀態,這時農業生產率最高,農民收入也最多;然而人口生育 是個非常活躍的變數,在和平安寧的社會狀態下,呈無限增長趨勢,而傳統文化中多子多福的觀念以及家庭財產收入增多的現實,又會加速這種增長,平衡會很快被 打破。假 如人口增長的速度在長時間內超過了拓荒的速度,那麼就必然出現勞力過剩現象──普 通的農業家庭收入相對減少,饑餓、流民、盜匪增多等。這一系列問題在當今工業化的 中國仍難解決,雖然建了很多城市與工廠,供過剩人口從鄉村社會游離出來打工,仍不能完全吸納。
唐朝之前,帝國最理想的人口數量大約在四至五千萬左右,達到六千萬甚至七千萬 以上,就會成為帝國政府的噩夢,需要通過饑荒、戰亂等天災人禍的方式減少人口;而 一旦降到二千萬左右,又會出現“茫茫千里,人煙斷絕,雞犬不聞,道路蕭條”的場景。西漢、東漢時,長江流域尚未被有效開發,帝國的人口多集中在中原地區及 關中地區,當時沒有化肥、農藥和專門培育的優良種籽,水利設施比較簡陋,糧食的畝產量很低。 根據戰國時期李悝留下的資料推算,那時主要農作物粟的畝產量大約為一石半,當時一 畝合今0.32畝,一石半約合今45斤左右,換算成當今畝產量約為140斤,即便漢朝時生產水準有所提高,粟的畝產量大概也很難超過200斤。而現在華北 平原地區的糧食畝產量,僅以小麥、玉米計算,一年兩季最保守的估計也在1000斤以上。據班固記載,西元2年西 漢政府的人口統計數字為5767.14萬人,考慮到當時行政管理比較鬆懈,疏漏難以避免,估計實際人數當在6千萬──7千萬之間。 當時那些土地養活六千萬以上的人口所承受的 壓力,大約相當於現在同樣土地養活五、六億人所承受的壓力,現今這一地區的實有人 口也不過六、七億左右,那時沒有工業企業,人口的壓力可想而知。
散發著霉味的官場,一旦形成,就有超強之頑固性,只有改朝換代的暴力革命與民 主運作能切除、消解它;但中國古代沒有民主,也不需要民主,民主運作方式只能解決 表面問題,解決不了所有問題,只有暴力革命才包治百病。
在工業社會,財富的增長主要靠耐用品的積累與科技進步這兩隻輪子,雖然最終有增長的極限,但持續百年、數百年當沒有問題。農耕社會不存在這兩隻輪子,生產 的產品絕大多數能被一次性消費掉,如糧、油等;即便建築物這類固定資產,由於多采用木 質及土石茅草結構,不可能像鋼筋混凝土結構那樣,經得起風雨吹打和戰火焚燒;氣勢 迷人的阿房宮之類,現在只能通過文學作品想像了。
農耕社會經濟的增長,主要靠三個條件保障:1.不斷開墾荒蕪的田地,2.風調雨順,3.和諧健康的社會秩序。因此,社會財富增長的極限很容易達到,尤其當 荒蕪的土地基 本開墾完畢後,財富的增長一般不會再呈上升趨勢,或者說餘地已經不大。與之形成鮮 明對照的是人口問題。在荒蕪的土地沒有被充分耕種之前,人口的增長是推動經濟增長 的積極因素,也可以說人口的增長與財富的增長成正比。從理論上講,當帝國的農業勞 動者盡力耕種的土地總量正好等於帝國實有可耕種土地的總量時,說明社會的人口數量 與土地的比例呈最佳平衡狀態,這時農業生產率最高,農民收入也最多;然而人口生育 是個非常活躍的變數,在和平安寧的社會狀態下,呈無限增長趨勢,而傳統文化中多子多福的觀念以及家庭財產收入增多的現實,又會加速這種增長,平衡會很快被 打破。假 如人口增長的速度在長時間內超過了拓荒的速度,那麼就必然出現勞力過剩現象──普 通的農業家庭收入相對減少,饑餓、流民、盜匪增多等。這一系列問題在當今工業化的 中國仍難解決,雖然建了很多城市與工廠,供過剩人口從鄉村社會游離出來打工,仍不能完全吸納。
唐朝之前,帝國最理想的人口數量大約在四至五千萬左右,達到六千萬甚至七千萬 以上,就會成為帝國政府的噩夢,需要通過饑荒、戰亂等天災人禍的方式減少人口;而 一旦降到二千萬左右,又會出現“茫茫千里,人煙斷絕,雞犬不聞,道路蕭條”的場景。西漢、東漢時,長江流域尚未被有效開發,帝國的人口多集中在中原地區及 關中地區,當時沒有化肥、農藥和專門培育的優良種籽,水利設施比較簡陋,糧食的畝產量很低。 根據戰國時期李悝留下的資料推算,那時主要農作物粟的畝產量大約為一石半,當時一 畝合今0.32畝,一石半約合今45斤左右,換算成當今畝產量約為140斤,即便漢朝時生產水準有所提高,粟的畝產量大概也很難超過200斤。而現在華北 平原地區的糧食畝產量,僅以小麥、玉米計算,一年兩季最保守的估計也在1000斤以上。據班固記載,西元2年西 漢政府的人口統計數字為5767.14萬人,考慮到當時行政管理比較鬆懈,疏漏難以避免,估計實際人數當在6千萬──7千萬之間。 當時那些土地養活六千萬以上的人口所承受的 壓力,大約相當於現在同樣土地養活五、六億人所承受的壓力,現今這一地區的實有人 口也不過六、七億左右,那時沒有工業企業,人口的壓力可想而知。
到唐代,經過五胡變亂,中原民眾大規模南遷,江南地區得到了深入開發,尤其是
太湖地區,漸成為有名的“糧倉”。可得之桑榆,失之東隅,由於氣侯變化及戰爭對水
利設施的破壞,關中地區衰落了,雖然唐帝國的首都仍在長安,可這一地區的供養能力
大大下降。因此,唐帝國的人口一旦突破六千萬,它的困難比兩漢政府小不到哪。
宋朝時,隨著江南地區的進一步開發,魚米之鄉的聲譽響遍全國,帝國承載人口的 能力大為增強。到南宋時期,宋、金、西夏及大理國的人口總計突破了一億。明朝的人 口更有強有力地增長,晚期高達2億,這得益於一批高產量農作物的引進。清朝開國到乾隆年間,政治清平,疆域空前擴大,通過移民的辛勤努力,各邊遠地區得到 了充分墾植,人口逾過三億。這個數字大概接近純農耕文明條件下,中華世界所能承載人口的極限,有個叫汪士鐸的人為此驚呼說:“人多之害,山頂已植黍稷,江 中已有洲田,川中已辟老林,苗洞已開深菁,天地之力窮矣!”不久,太平天國叛髮發生,人口損失了近一億 二千萬,人與地的矛盾一下得到緩和。據研究專家推算,“如果從西元初開始中國人口 的年平均增長率是千分之二,而不是實際上的不足分千之一,那麼今天的人口就會 三十二億。”(3)。實際上各朝開國初期人口的增長率一般都會超過5‰,假如不是改朝 換代與饑荒的調節,發展到現在,中國的人口恐怕早過百億。
另一個值得注意的問題是,在和平安寧的環境中,帝國體內產生的一種毒素不能正 常代謝。新帝國開創,總會製造出一批新的既得利益者。在通往盛世的路上,他們提親 攜友,而且還通過爵位世襲、財產繼承等方式蔭及子孫。一般而言,受供養集團在帝國 秩序內走向膨脹及奢侈的趨勢不可遏制,西方有個馬太效應,大意說:已經得到利益者,可憑藉利益優勢得到更多;而失去利益者,更容易失去利益。還有一點不容 忽視,由於既得利益者生活優裕,精力旺盛,娶得起妻妾,所以生育能力較強。以大明皇族為例,太祖朱元璋有26個兒子,16個女兒。一百年後,皇族成員增加 到5萬人;到嘉靖年間再統 計,繁衍到了10萬人。 當受供養集團消費增長的速度,比社會財富這塊蛋糕不斷做大的速度慢時,社會還 是健康和有活力的;但當盛世已過,受供養集團的慾望繼續膨脹,財富蛋糕不增反縮時,財政危機、苛捐雜稅等末世景象即慢慢出現了,貧富兩極分化的速度也隨之 加快──以 前富者、貧者都能從經濟繁榮中得到好處,現在則貧窮者不斷失去,一直淪為饑民,而富有者則相對更懂得享受生活了。至此,幻想帝國政府保持公正根本不可能, 它與受供 養集團有著天然血脈上的聯繫。
至於軍隊,歷朝開國之師無不精銳,就算最武力不振的宋朝,宗皇帝與他的將士們也不乏攻擊遊牧民族的勇氣,他們雖然沒有掃平遼國,最起碼守住了邊防。在冷兵 器 時代,決定戰爭勝負的關鍵因素不是武器裝備,而是兵卒的人數、戰鬥的技巧、指揮官 的才略及將士們敢死的勇氣。通常情況下,兵卒的數目容易保證,但後三個要素很容易 變化。僅以戰鬥技巧為例,它通過實戰與訓練兩種方式能夠得到,國內如果長期承平無 事,則只有通過訓練一條途徑了,而訓練的彈性非常大,往往會流於形式,士兵服役數年,不會騎馬射箭,並非是稀奇之事。在這一點上,農耕人的軍隊不如遊牧人 的軍隊,遊牧軍人不需要刻意訓練,他們平日的生活就帶有實戰的性質,疾馬圈牛羊,彎弓射灰 狼,他們天然就是剽悍的戰士。帝國軍隊經過長期和平安逸的腐蝕後,與他們交鋒,鮮 有佔優勢的時候。
中國古代社會一盛一衰的運作規律,無疑與自然法則相吻合,改朝換代雖然給歷史 涂上了濃重的血腥氣,但對保持帝國持久的和諧、健康非常必要。現代人追求社會不斷 進步,他們認為中國社會本來完全能避開歷史迴圈,永盛不衰的,錯誤之處在於沒有西 方式的民主制度。在他們看來,只要有了民主制度就能保證政府永遠明智和效率,就能 永遠保持住社會肌體的健康與活力。其實,這完全是個神話,民主制度本身並不能保證 一個社會的健康,如果沒有社會財富的持續增加,當今的西方社會根本不可能長時間保 持強盛。今天西方社會財富的持續增加,顯然與科技進步、貿易擴張及掠奪殖民地時期 的原始積累有關,它們的富強建立在對地球資源的超常開發之上,建立在其他國家的落 後與貧窮之上;但地球貯存的石油、煤炭和金屬等主體資源並非能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經濟增長的盡頭,可能即是戰爭與暴力革命。世間沒有任何事物長盛不衰, 任何人為的 藥物都幫助不了。永遠盛世、永遠和平,不是過是幼稚者的夢囈。
這裡需要重申我的立場,我說上述話並非表明我討厭民主制度,我認為在工業文明條件下,任何政府以任何藉口實行任何形式的專制都是罪惡可恥的。一個試圖走工 業化 道路的國家,只有實行某種形式的民主制度,才能滌蕩腐敗,避免社會資源浪費;才能 最大限度地富國強兵,在激烈的國際競爭中求得生存。好事者編造的老虎理論很能說明問題:有二個人在林中遇到了老虎,甲係好鞋帶準備逃跑,乙用嘲笑的語氣問 甲能否跑 過老虎,甲回答不能,乙說:“既不能,跑豈不是徒然?”甲回答:“我儘管跑不過老 虎,但希望能跑過你。”民主制度即是一個現代國家必需的鞋帶,只有避免最先被老虎 吃掉,才能在工業文明陰暗的前景中求得生存的希望。
宋朝時,隨著江南地區的進一步開發,魚米之鄉的聲譽響遍全國,帝國承載人口的 能力大為增強。到南宋時期,宋、金、西夏及大理國的人口總計突破了一億。明朝的人 口更有強有力地增長,晚期高達2億,這得益於一批高產量農作物的引進。清朝開國到乾隆年間,政治清平,疆域空前擴大,通過移民的辛勤努力,各邊遠地區得到 了充分墾植,人口逾過三億。這個數字大概接近純農耕文明條件下,中華世界所能承載人口的極限,有個叫汪士鐸的人為此驚呼說:“人多之害,山頂已植黍稷,江 中已有洲田,川中已辟老林,苗洞已開深菁,天地之力窮矣!”不久,太平天國叛髮發生,人口損失了近一億 二千萬,人與地的矛盾一下得到緩和。據研究專家推算,“如果從西元初開始中國人口 的年平均增長率是千分之二,而不是實際上的不足分千之一,那麼今天的人口就會 三十二億。”(3)。實際上各朝開國初期人口的增長率一般都會超過5‰,假如不是改朝 換代與饑荒的調節,發展到現在,中國的人口恐怕早過百億。
另一個值得注意的問題是,在和平安寧的環境中,帝國體內產生的一種毒素不能正 常代謝。新帝國開創,總會製造出一批新的既得利益者。在通往盛世的路上,他們提親 攜友,而且還通過爵位世襲、財產繼承等方式蔭及子孫。一般而言,受供養集團在帝國 秩序內走向膨脹及奢侈的趨勢不可遏制,西方有個馬太效應,大意說:已經得到利益者,可憑藉利益優勢得到更多;而失去利益者,更容易失去利益。還有一點不容 忽視,由於既得利益者生活優裕,精力旺盛,娶得起妻妾,所以生育能力較強。以大明皇族為例,太祖朱元璋有26個兒子,16個女兒。一百年後,皇族成員增加 到5萬人;到嘉靖年間再統 計,繁衍到了10萬人。 當受供養集團消費增長的速度,比社會財富這塊蛋糕不斷做大的速度慢時,社會還 是健康和有活力的;但當盛世已過,受供養集團的慾望繼續膨脹,財富蛋糕不增反縮時,財政危機、苛捐雜稅等末世景象即慢慢出現了,貧富兩極分化的速度也隨之 加快──以 前富者、貧者都能從經濟繁榮中得到好處,現在則貧窮者不斷失去,一直淪為饑民,而富有者則相對更懂得享受生活了。至此,幻想帝國政府保持公正根本不可能, 它與受供 養集團有著天然血脈上的聯繫。
至於軍隊,歷朝開國之師無不精銳,就算最武力不振的宋朝,宗皇帝與他的將士們也不乏攻擊遊牧民族的勇氣,他們雖然沒有掃平遼國,最起碼守住了邊防。在冷兵 器 時代,決定戰爭勝負的關鍵因素不是武器裝備,而是兵卒的人數、戰鬥的技巧、指揮官 的才略及將士們敢死的勇氣。通常情況下,兵卒的數目容易保證,但後三個要素很容易 變化。僅以戰鬥技巧為例,它通過實戰與訓練兩種方式能夠得到,國內如果長期承平無 事,則只有通過訓練一條途徑了,而訓練的彈性非常大,往往會流於形式,士兵服役數年,不會騎馬射箭,並非是稀奇之事。在這一點上,農耕人的軍隊不如遊牧人 的軍隊,遊牧軍人不需要刻意訓練,他們平日的生活就帶有實戰的性質,疾馬圈牛羊,彎弓射灰 狼,他們天然就是剽悍的戰士。帝國軍隊經過長期和平安逸的腐蝕後,與他們交鋒,鮮 有佔優勢的時候。
中國古代社會一盛一衰的運作規律,無疑與自然法則相吻合,改朝換代雖然給歷史 涂上了濃重的血腥氣,但對保持帝國持久的和諧、健康非常必要。現代人追求社會不斷 進步,他們認為中國社會本來完全能避開歷史迴圈,永盛不衰的,錯誤之處在於沒有西 方式的民主制度。在他們看來,只要有了民主制度就能保證政府永遠明智和效率,就能 永遠保持住社會肌體的健康與活力。其實,這完全是個神話,民主制度本身並不能保證 一個社會的健康,如果沒有社會財富的持續增加,當今的西方社會根本不可能長時間保 持強盛。今天西方社會財富的持續增加,顯然與科技進步、貿易擴張及掠奪殖民地時期 的原始積累有關,它們的富強建立在對地球資源的超常開發之上,建立在其他國家的落 後與貧窮之上;但地球貯存的石油、煤炭和金屬等主體資源並非能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經濟增長的盡頭,可能即是戰爭與暴力革命。世間沒有任何事物長盛不衰, 任何人為的 藥物都幫助不了。永遠盛世、永遠和平,不是過是幼稚者的夢囈。
這裡需要重申我的立場,我說上述話並非表明我討厭民主制度,我認為在工業文明條件下,任何政府以任何藉口實行任何形式的專制都是罪惡可恥的。一個試圖走工 業化 道路的國家,只有實行某種形式的民主制度,才能滌蕩腐敗,避免社會資源浪費;才能 最大限度地富國強兵,在激烈的國際競爭中求得生存。好事者編造的老虎理論很能說明問題:有二個人在林中遇到了老虎,甲係好鞋帶準備逃跑,乙用嘲笑的語氣問 甲能否跑 過老虎,甲回答不能,乙說:“既不能,跑豈不是徒然?”甲回答:“我儘管跑不過老 虎,但希望能跑過你。”民主制度即是一個現代國家必需的鞋帶,只有避免最先被老虎 吃掉,才能在工業文明陰暗的前景中求得生存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