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雲《壹周刊》993期專訪
自上星期三看到新鮮出爐的《壹周刊》有陳雲專訪,立即買一本,免得好像上星期沒有即時買,朝思暮想曾繁光會 說甚麼。
這篇陳勝藍處理得比上期阮佩儀的好,內容比較深入。二月號《讀書好》梁文道和陳雲對談固然精彩,這篇也不遜色。
將內容概述與陳雲年齡相近的J聽,他也覺得這個人很有趣。
幾乎天天都要全篇訪問看一次,真是發神經。
將內容概述與陳雲年齡相近的J聽,他也覺得這個人很有趣。
幾乎天天都要全篇訪問看一次,真是發神經。
開版照片是在牛頭角下村的鳳凰餐廳對開拍的,仰望著具香港特色的紅白藍尼龍布,蘊含法國國旗藍白紅三色所表達的自由、平等和博愛,配合訪問主題,饒 富深意。
(以上解讀純粹筆者亂猜,萬勿當真。)
(以上解讀純粹筆者亂猜,萬勿當真。)
絕頂自由 陳雲 19/3/2009
壹周刊993期 陳勝藍
不讀陳雲著作《中文解毒》,不知中文有癌有瘤。
別怕,說好中文,絕不高深,元朗婦人也罵得 出:「咁0既特首,簡直痛心疾首。」
陳雲心想:「她的四六句從何而來?粵曲、南音。」
反觀國家領導人,句句生癌,「表 示」熱烈歡迎、「表示」衷心感謝,卻不乾脆說「熱烈歡迎你」、「衷心感謝你」。
「這是一種冷漠,迷霧。」
陳雲說:「是一 套公共語言,極之迂迴曲折,令人望而生畏。
「古德明稱之為『新中國中文』,我不喜歡,『新中國』可以是中華民國,可以是將來中國。我稱之 為『共產中文』。」
中國知識分子,下場通常不好。父親是大馬華僑,大學畢業,當年應中共呼籲,返回祖國服務,卻被打成右 派。陳雲不知驚,愛讀書,「這是循環。」
陳雲原名陳雲根,四十八歲。別人中文彆扭,干卿底事?「共產中 文,有毒中文,跟我的自由有牴觸。如果這是其中一種表達方式,無所謂,但近年太濫,創作沒有自由,讀者沒有自由。」
自由,他看得很重,現 在替《明報》、《信報》寫專欄,談色情,論粗口,葷腥不忌,「我有個定位,我要做開路先鋒,將言論自由谷到最勁,只要報紙肯登就是了。」
也 追求身體自由。嫖妓嗎?「當然有!」
現在仍有?「當然有!身體自由,跟精神自由分不開。」
金庸在《笑傲江湖》說,人生在 世,充分圓滿的自由根本是不能的。
陳雲幾近矣,起碼,身體自由。
「香港地,寫東西不能維生。」
共產中文,禍連香港, 特區政府是典型的東亞中文病夫,「不排除」,「不存在」,「不建議」,「進行」甚麼,「作出」甚麼……
大陸說「撲殺」家禽,用得對了,香 港堅持用「銷毀」,將家禽非生命物化,當作光碟,這叫青出於藍。
陳雲會說德文,「銷毀」原是納粹黨語言,德文fernichten,中間 nicht解作沒有,石灰粉混入鴉片,令它無效。「這用法不尊重生命,不須顧慮人情。雞農自己殺雞,叫做自行『處理』。」
還有「人力資 源」(人力、勞動力),「增值」(進修),我們統統變成人肉八達通;「釋出」善意(示好),原來善意等於毒氣。
「香港電視台說到加沙地 帶,說『發射』催淚彈,一講香港,便說『施放』催淚彈,明顯受政府麻醉。」
「截取」通訊,以前叫偷聽,「根本就是偷聽,未證明他有罪,你 都是偷他的東西,除非他正在坐監,傳紙仔,你就截取通訊。」
近年港人愛說終極,「終極即是完結。」記者訪問過潘源良,他在唱片內頁寫上 「終極鳴謝:李麗珍」,感人至深。「即是最後一次鳴謝,以後不謝,」陳雲說:「也用得對。」
早前政府敲鑼打鼓活化古蹟,就是當年陳雲(左一)等人的工作。曾蔭權上場後,叫停,「他封殺何志平(右 二)兩年,不讓他立功,要他庸碌地退。」(陳雲提供圖片)
「曾蔭權上台,創意工業、藝術村、文化保育、法例修定,全部擱置。他連任後,也不讓(民政局長)曾德成 做,叫愛將林鄭月娥做。他很愛玩人事。」
中大畢業。港人崇拜英、美大學,老師也警告,學費再貴也要去UCLA,他偏偏去德國讀書。
經濟自由
替文字隔渣,從來吃力不討好。陳雲在中大英文系畢業,「中文可以自己找 書看,英文就要跟老師。」也是中大比較文學碩士,德國哥廷根大學民俗學博士,但只教過珠海、樹仁。也兼職教過城大、理大,「教無無謂謂的翻譯。」
跟 文字判官角色有關?「一定有關,特別是中大。幾年前中大搞教學語言諮詢,那些教授有頭有面,好威地寫了一篇諮詢文件,中文好似好漂亮。」陳雲無端端替諮詢 文件摸骨,列出錯處,「我擺明落他們面子。後來他們出修訂版,用了我某些改正。」
何苦?「我跟中大沒有私怨,只覺得他們愚不可及,大可以 在每個學系,逐漸將課程轉為英文,不須敲鑼打鼓。我不憎恨奸人,最憎人又蠢又奸。奸人要醒目,理性精明,理性精明的人對社會有益,蠢人則為害社會。」
沒 有在其他大學開火,「但他們有顧慮,經常罵人的,當然不請。」
自由有很多種,「經濟自由,是人生自由的後盾,海耶克說的。」他從來沒多 少。
當年陳雲(拿大聲公)在德國搞民運。(陳雲提供圖片)
不 願留在德國教書,「我在德國時,當了兩年民運領袖,自然跟德國政界、情報網接觸頻密,如果我留下,便要替他們分析中國新聞、評論,未必可以自由地做個學 者,開餐館也有問題。」
怕被指漢奸?「如果可以推翻中共,我極之願意做漢奸;德國未必反共,只是蠶食中國利益,美國也是這樣,養大中國吸 血,吸乾才反。如此一來,我要以德國做本位,或無國籍本位,我不想。
「當年台灣叫我到捷克、波蘭的代辦處當個職員,助台商開廠,我也放 棄,政治上始終有牽制。我為了精神自由,可以犧牲經濟自由。」
九七年加入香港政策研究所,認識了何志平,跟隨他到藝術發展局、民政局。打 政府工,有膽子寫稿探索一國兩制,建議港人西化到盡,才搞愛國,左派跟蹤騷擾他,由家門跟到政府總部。自此使用「陳雲」筆名,罵人的,每次改名,用完即 棄。
曾蔭權上場,何志平投閒置散;煲呔連任,何、陳滿約離任。自此陳雲寫稿維生,也接研究工作。無樓無車無子女,無負擔,「否則便失去自 由。」
自小練洪拳,也文也武。
身體 自由
十個男人,九個去滾,一個諗緊,直認不諱的,唯陳雲一人矣,「身體自由,是一種實現自己,實現肉體,跟精神自由分不開。跟政 治自由一樣,是行動自由,所謂異常行為自由,搞野自由。
「我在歐洲讀書發現,梁文道也寫過,法國大革命期間,人民讀的是色情小說,所以當 時行為特別大膽。有些極權政府禁色情,禁慾望禁衝動,令人民抑制。曾蔭權一坐正,便對付《蘋果》風月版,禁雞,食的雞和行的雞都禁,掃黃特別勁,之後禁言 論,是同一件事。」
古來才子皆淫棍,陳雲飽讀詩書,發現是女人造成的,「明朝色情小說也這樣寫,為何富家小姐、官太、青樓名妓愛找文人、 俠士、甚至道士做情人?為何不找強壯的大老粗、苦力?因為他們工作太辛苦,一休息筋骨酸痛,一休息便睡覺;文人、俠士不用勞動,可以徹夜詳談。所以中國也 好,中世紀歐洲也好,出來搞三搞四的都是文人、武士。」
可有富家小姐、官太向陳雲投懷送抱?「沒有,現代文人沒有吸引力。我也怕麻煩,俾 錢少麻煩,少責任。」
已婚,太座知道他作反?「我不理她,我們不干涉大家的私生活。每人都有自由,她也可以出軌(估計她沒有)。結婚只是 社會連繫,跟肉體、精神不一定有關,不一定要從一而終。逼大家從一而終,只會變成歐洲人、美國人,不斷結婚離婚。」
如此說來,外遇是離婚 疫苗?「好多調查證明,的確如此,好多老公老婆返不同更,少見面,怎搞?」
此言必引來女權團體狂轟猛炸,守衞一夫一妻城池,「我讀民俗學 發現,一夫一妻制,是男人想出來的。十七世紀英國,一夫多妻,有錢有能力的男人,三妻四妾,窮漢討不到老婆。一夫一妻法例通過後,窮男人也娶到老婆。」
陳 雲有一個養子,如發現他(才禁)鐘仔,如之奈何?「像看見其他人嫖妓一樣。台灣父母帶十三、四歲兒子去妓院,以免他跟同齡女孩子搞,搞大個肚。」
「八十年代香港有左、中、右勢力,文化上比較自由。」
兒時跟過黑社會,「都是體現自由,甚麼都試。」劈友不劈友也有自由,「我只一齊玩,不劈友,不講 數。」(陳雲提供圖片)
言論自由
中文 粗口,我們只懂俗寫,同音不同義,只有粵語片女角對白適用:「表哥你撚化我!」陳雲在報紙專欄寫粗口,全是正寫,纖毫畢現,詳見《中文解毒》,此處不抄 書。
「粗口絕對是其中一種言論自由,適應場合,表達激烈感情,也是in-group(親切的群落)的表現;如果其他人不喜歡粗口,我就忍。以前多數人搭小巴, 來去十幾人,講粗口沒所謂,後來有了地鐵,就要顧人感受。」
《水滸傳》魯智深、李逵都是粗人,開口埋口「這個鳥漢」,鳥就是陽具,而不說 「這個人」。《水滸傳》偏偏歸納文學作品,「這就是古人的文學修養,宋江、盧俊義一定不講粗口,但魯智深不講粗口,便不是魯智深,才見他衝動,才傳神,這 是文學表達手法。」
Kinderficker是德文粗口,罵人孌童。粗口裡面有道德批判,保護兒童,誰說粗口下賤?「明光社可以罵,但不 要用政府、法例幫自己。一用法例,整體收緊。
「顯示自由,就要講野講到盡,做野做到盡,讓人知道香港是自由的地方。其實這不是好事,這是 議會的責任,但他們要換票,要交易,話不敢說盡,所以要文人做,其實好悲哀,外國有幾何要文人在報紙上寫粗口,讓人知道可以講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