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展死咗?佢點死架?
近來聽得最多的,是「書展已死」。「XX已死」是近年最好用的萬能KEY。「自由已死」、「香港已死」、「法治已死」……三五知己聚在一起,喝兩杯,嘆一聲「XX已死」,彷彿是最熱門的消閒方式。 因此,素有「文化沙漠」「美譽」的香港,有一個已死的「書展」,似乎好合理,亦好合邏輯。然而,風花雪月地貶斥書展的我們,真了解它的「死因」嗎?
彭志銘(圖),次文化堂社長。他從第一屆書展參與至今,說自己是惟一一個「未死」的倖存。《場邊故事》問他,是否覺得書展變了樣,他想也不想,「梗係變啦!變晒啦!以前九十年代嘅書展(第一屆書展為一九八九年),好多文史哲一類嘅書,書嘅質素高好多。」
「嗰時多好多二十幾歲嘅文藝青年入場,真係為咗睇書。」 他突然爆了一句粗,「依家無啦啦多咗啲公關公司入嚟,啲公關公司都唔X係賣書嘅,賣本書,無啦啦送豉油!X佢老X,支豉油先係主菜,依家啲植入廣告,係玩reach到幾多人,你話書展有幾多人入場?」
自2009年起,書展入場人數皆超越90萬人。「咁佢啲廣告費咪和味囉,我XX到佢老X反艇。咁賣書,好樣衰呀。」 突然想起,彭曾著《小狗懶擦鞋》一書,果真捨他其誰。
即是,參展商質素低劣,影響了書展?「你睇吓啲讀者先,依家入場嘅,有幾多個真係睇書?有啲媽媽,同個仔成年都唔睇一本書,一到七月就上身咁,走嚟索文化氣息,親子天倫樂。咁都算,更多嘅係一啲當呢度係平價街市嘅人,拎個袋入場,見平見特價就買,都係想質滿個袋啫,買番去,都唔會睇。」他說得憤憤不平。
也許,書作被當成劣等購物狂的洩慾工具,對出版人來說,是一個侮辱吧。 外來入侵者搞亂、高質讀者流失。這的確令出版商頭痛。但出版商,又有沒有責任? 「做出版,如果唔想死得咁快,惟有『從俗』。不過,從得慣咗,愛上咗,就變成『媚俗』。」C曾在一家大型出版社任編輯,對不少出版社的經營方式頗有微言,「業界自己好清楚,香港人最鍾意嘅,係繪本、心靈勵志、旅遊、工具書呢啲。」
這類書不好嗎?「唔係唔好,不過太單一。好多時有啲唔錯嘅題材,一句『唔夠mass喎』就ban咗。而我認為,文化傳承,無可能吓吓都mass。
「咩都係錢、咩都係成本。所以大家最鍾意做嘅書,就係心靈散文,將作者喺報紙雜誌啲專欄炒番埋,甚至舊文重用,既方便又快捷。係唔夠環保啫,晒紙。」
C說到「書」一字時,用上了梁太式的「冷血涼薄single quote」,讓記者倒抽了一口涼氣。 「市場要呢啲,我哋畀呢啲。於是,睇書嘅人繼續睇唔起香港出版,唔睇書嘅反而會買。依家出版,其實係target緊唔睇書嘅人。」
C也提到,即使網絡小說興起,但也只是多了一種書種,不可能獨力撐起整個出版界。 非官方數字,去年書展,全場冠軍是《忌廉哥》。今年書展,也好像有不少貓貓狗狗的「寫真」。嗯,no offense,忌廉哥確實可愛。
外來者入侵、讀者質素低、出版商眼光短促……既然「百哀齊至」,那書展和出版界該「死無全屍」才對,為何卻會「死而不僵」?
彭志銘說,這和地產霸權有關,「因為租金貴。」他簡潔地說。頓了一下,他再說下去,「租金貴,所以書店營運困難。推上去,佢哋就唔肯大量留書。」
原來,現時書店的營運,書本其實大都是用「寄賣」形式出售。書店不會先付款,要到書售出,收到錢才付。假若一時間賣不光,為免阻礙倉位,書店就會退書。「其實好多書唔係賣唔到,只不過係賣得慢啫。不過書店好多時都無耐性,租貴,每尺位都係錢。
「書店退番畀發行,發行就再畀番出版商。咁仆街啦,去番出版度,就不見天日,惟有等書展賣。」他再解釋,「啲書一樣係新書,一樣係啱啱出,只係畀書店退咗。
「仲有,出版社要經發行先到書店,而發行一般嚟講,係會用五五折拎出版社嘅書,差唔多全行都係呢個價。所以,書展就可以畀到機會出版社,可以直接收到現金,同埋跳過發行門市兩重。所以就算賣到七折,出版社都會肯。」
彭志銘嘆了口氣,說:「所以你見到我哋喺書展又嗌又叫,因為書展都賣唔去就真係會仆街。其實好悲哀。」 門庭若市、人頭湧湧的背後,如果只是一群抱緊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出版人,和一群入場「買文化」的「讀者」,出版界,雖生猶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