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杜特蒂看東南亞親華還是親日美
2016/10/26
村山宏：菲律賓總統杜特蒂日前訪問中國，通過在事實上擱置南海領土主權問題，換取了鉅額援助。此前希望以菲律賓阻止中國海洋戰略的日美兩國的意圖出現混亂。筆者去年底曾發表文章指出，穩固的對華包圍網在東南亞並不存在，這一點已經一清二楚。 |
| 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10月20日歡迎菲律賓總統杜特蒂訪華（kyodo） |
配合杜特蒂總統訪問中國，美國《紐約時報》（網路版）也于17日發表題為《菲律賓或將「重心」從美國轉向中國》的文章，指出歐巴馬政權將外交重心轉向亞太 地區的亞太再平衡政策的困境，還提到了在東南亞國家中泰國也在向中國靠攏的局面。閱讀兩份報紙，就會産生美國的外交已經明顯遭遇挫折的印象。
親日和親華並不存在
但筆者的看法稍有不同。我一直認為東南亞並不存在親美（親日）或親華。在外交官和政治家主導外交的時代，能夠形成親美、親華陣營的固定區分。但在現在的亞洲各國，下至民眾的各個階層的利害關係錯綜複雜，外交很難長時間保持一個方向。
可以看看菲律賓的貿易夥伴。從出口（2015年）目的地份額來看，日本為21.1％，美國為15.0％，中國大陸為10.9％，香港為10.6％，將中國 大陸和香港加起來將超過日本。而在進口方面，依次是中國大陸（16.2％）、美國（10.8％）和日本（9.6％）。賭場等菲律賓國內的大型渡假區也不得 不依賴中國大陸遊客。
在此背景下，隨著與中國經濟關係的加深，産生希望緩解政治對立的想法或許是理所當然的。菲律賓修復與中國的關係不值得驚訝。東南亞各國都與中國具有深厚的經濟關係，外交需要在安全保障和經濟之間保持平衡。因此各國根據局勢，在日美和中國的夾縫中左右逢源。
雖然無法構建穩固的對華包圍網，但同時也無法建立穩固的對日美包圍網。菲律賓接近中國，令美國乃至日本的安保相關人士感到頭疼，但反過來説，逆轉也是可能的。印度尼西亞總統佐科就任之後曾傾向於倒向中國，但最近在南海的南端實施了軍事演習，顯示出對中國的牽制。
利用中日的競爭從中獲益
連反華急先鋒越南也在採取巧妙的外交戰術。越南10月22日接受中國3艘海軍軍艦停靠軍事要衝金蘭灣。包括越南戰爭和俄羅斯租借時代在內，這是中國軍艦首次停靠金蘭灣。此前越南自越南戰爭結束後首次接受美國艦艇停靠金蘭灣，不過越南似乎也不忘顧及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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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南總理阮春福9月訪華時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 |
東南亞國家的外交之所以如此曖昧不清，是為了利用日美和中國的勢力之爭，從雙方獲得有利的援助和投資。印尼總統佐科上任後，相繼訪問日本和中國，讓兩國相互競爭的同時，讓中國給出了對印尼有利的高鐵建設方案。據稱下次的鐵路建設項目將選擇日本。
泰國2014年的軍事政變後巴育政權上台，正如美國媒體所擔憂的，泰國在外交上向中國傾斜。即便如此，連接曼谷和清邁的高鐵建設項目，軍事政權卻選擇與日 本合作。另一方面，與中國推進的橫跨泰國南北部的鐵路案件方面，泰國在表露出與日本強化關係意向的同時，正努力讓中國給出更有利的條件。
訪問中國後訪問日本的杜特蒂總統是這種想法。需要強調的是在亞洲並不存在明確的親華（反日美）陣營和親日美（反華）陣營。只有錯綜複雜的利害關係。隨著國內和國際形勢的變化而變化的東南亞各國的外交，將把日本與中國、美國與中國放在天平上權衡。
本文作者為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版：日經中文網）編輯委員 村山宏
杜特蒂是戰略家，還是實利主義者？
2016/10/26
菲律賓總統杜特蒂10月25日抵達日本。6月底就任總統的杜特蒂公開宣稱自己是親日派，但另一方面，卻不斷批評美國接近中國，正在動搖「日美對中國」這一
亞洲安全保障格局。不斷的「信口開河」是顧前不顧後的粗暴言論？還是在大國之間獲取現實利益的策略？26日舉行第2次首腦會談的日本首相安倍晉三計劃探尋
杜特蒂的真實意圖，同時強調與日美合作的重要性。 |
| 日本外長岸田文雄為杜特蒂其舉行歡迎晚宴後，杜特蒂離開日本料理餐廳（10月25日） |
25日日本時間下午5點多，身穿白色開襟襯衫的杜特蒂抵達羽田機場，為參加與在日菲律賓人的交流會議，直接前往東京都內一家酒店。在酒店前，數百人高呼「杜特蒂」表示歡迎，顯示出人氣的一面。
在會議上，杜特蒂以穿插他加祿語(Tagalog)的英語發表了演説。對於批評其鐵腕禁毒措施是「無視人權」的美國，斷言稱「他們很愚蠢」。另一方面，在提及日本時表示了讚賞，稱「非常喜歡日本。在經濟方面得到了幫助」。
杜特蒂在出發之前，在馬尼拉機場舉行記者會，表示在與安倍會談時，「希望就領海的重要性和海洋安保交換意見」。而在之前訪問中國與國家主席習近平舉行會談 時，剛剛就通過雙邊對話來解決南海領土主權爭議達成一致。此次提出與日本的安保合作，顯示出在中日兩國之間做出權衡的姿態。
針對與多年同盟國美國的關係，杜特蒂前後矛盾的發言尤其突出。24日晚間對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版：日經中文網）等媒體明確表示，「與美國的同盟不會有變化」。而在過去一夜的訪問日本前的記者會上，卻一反常態，稱「要忘記」美菲強化防衛合作協議。
其原因是希望擺脫對美國的依賴，通過多元外交打造「獨立國家」。但是杜特蒂不謹慎的刺激性發言令相關國家感到困惑。
「不符合兩國的親密關係」，美國白宮發言人厄內斯特21日就杜特蒂「將與美國訣別」的發言無奈地表示。24日美國助理國務卿拉塞爾訪問菲律賓與菲律賓外交部部長亞賽舉行會談，打探杜特蒂此番發言的真實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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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日菲律賓人歡迎杜特蒂訪問日本（reuters-kyodo） |
對菲律賓的軟化態度表示歡迎的中國也留有餘地。在中菲首腦會談後的聯合聲明中，並未提及菲律賓漁民將重返黃岩島捕魚。杜特蒂樂觀地表示「近期將取得進 展」，不過中國外交部則表示「所有中菲之間的相關問題，在雙方都保持足夠政治意願的情況下，都會得到妥善解決」。似乎打算觀望杜特蒂訪問日本時將作出哪些 發言。
日本外相岸田文雄25日在東京都內的日本料理店為杜特蒂舉辦歡迎晚宴，杜特蒂對於日本的支援表示感謝，稱「希望報答日本」。還開玩笑稱「可以的話希望下個月也邀請我訪日」。
「將中美放在天平兩端權衡的戰略家」、「對會晤對象和顏悅色的實利主義者」，日本政府內部對杜特蒂充斥著不同的觀點。預計安倍晉三在與杜特蒂的首腦會議中不會深入提及毒品犯罪對策問題，將圍繞南海問題摸索重新構築日美菲的合作體制。
杜特蒂與中日等距離外交
2016/10/27
菲律賓總統杜特蒂10月26日與日本首相安倍晉三舉行會談，就中國推進軍事基地化的南海問題，雙方確認了基於法律支配地位和平解決問題的重要性。在此之
前，杜特蒂在出訪北京時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就通過對話解決爭端達成共識。杜特蒂慎重尋找中日雙方都能接受的妥協點。在安全保障問題，並未深入討論，從而
從中國獲得了鉅額經濟援助。杜特蒂的外交戰略的輪廓逐漸清晰，即在以經濟為最優先課題的同時，抑制美國的影響力，將外交的重心放在亞洲。 |
| 菲律賓總統杜特蒂與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在首腦會談前（10月26日） |
杜特蒂在會談的一開始就主動提及了南海問題，表示「希望基於法律支配地位和國際法來和平解決問題」。但是，關於否定中國對南海擁有主權主張的國際仲裁，杜特蒂僅僅表示「我們無法採取仲裁庭裁決範圍之外的立場」。
在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舉行的會談中，雙方就通過對話解決南海問題達成一致。在聯合聲明中指出應由直接當事國通過對話協商解決。在與安倍晉三的會談中，雙 方確認了南海「法律支配地位」的重要性，回應了日本政府的關心。另一方面，杜特蒂為了不深入討論國際仲裁，在會談的一開始就先發制人地提及了南海問題。
日本認為仲裁結果具有法律約束力，要求中國接受，而中國主張當事國以外的國家不應介入。杜特蒂雖然經常口無遮攔，但用中日雙方都能接受的表達方式掌握了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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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杜特蒂在訪日期間也不斷發表反美言論。「希望外國軍隊兩年內離開我國」。杜特蒂在26日的演講中提到了允許美軍駐軍的《美菲加強防務合作協議》，再次要求美軍撤離。
菲律賓2014年與美國簽訂了《美菲加強防務合作協議》。杜特蒂表示，「如果有必要的話，將修改或廢除協議」。
菲律賓想削弱舊宗主國美國的影響力，力爭在外交政策上實現獨立。將把重心轉移到亞洲，與中日構築良好的關係，獲得穩定的經濟支援。杜特蒂就任總統已經近4個月，其外交戰略逐漸變得清晰。
安倍對杜特蒂致力於改善菲中關係表歡迎
2016/10/27
日本首相安倍晉三10月26日在首相官邸與菲律賓總統杜特蒂舉行了會談，並發表了聯合聲明。兩位首腦針對中國推進軍事基地化的南海問題，一致認為「和平解
決非常重要」。杜特蒂在會談後的聯合記者會上強調稱，「朝著法的支配的努力很重要」。日本方面表示，在會談中還確認了尊重國際仲裁法庭對南海仲裁案作出的
裁決結果以及包括美國在內的同盟關係的重要性。  |
| 在晚宴上乾杯的杜特蒂與安倍（26日下午，首相官邸） |
雙方的會談時間約1小時45分鐘，其中有較多人參加的全體會談為35分鐘，僅少數人參加的會談為70分鐘。這是兩位首腦繼9月在寮國永珍之後第2次舉行會談。少數人會談時的詳細交談內容並不清楚。
安倍在隨後的記者會上提及與菲律賓的關係時表示，「（日菲）是彼此共享自由、民主主義和法的支配等基本價值觀的重要夥伴。雙方就將兩國的合作關係提升至更高水平達成了一致」。杜特蒂表示，「必須進一步加強此前兩國建立的友情與合作關係」。
安倍在提及南海問題時強調稱，「這是直接關係到地區的和平與穩定的國際社會整體的關注焦點」。在首腦會談中，呼籲在該問題上展開兩國合作。杜特蒂回應道， 「希望在法的支配的基礎上和平解決。我們打算始終站在日本一邊」。不過，他同時稱，「這是很難解決的問題，現在不應談論。我訪問各國，是為了商貿」。
杜特蒂此前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舉行會談時，沒有直接提及仲裁裁決結果。對安倍則表示，「（我們）不能採取仲裁裁決範圍之外的立場」，強調了認為裁決具有約束力的立場。
杜特蒂在訪問中國時曾表示「與美國訣別」，但對安倍表示，「不會斷絕與美國的外交關係」。雙方確認了日美、美菲同盟的重要性。安倍在記者會上表示，「對（杜特蒂）總統訪問中國、致力於菲中關係的改善與發展表示歡迎」。
在會談中，為了提高菲律賓的沿岸警備能力，確認日本將向菲律賓提供2艘大型巡邏艇。在會談後，兩國政府還簽署了有關有償提供海上自衛隊訓練機「TC90」的換文。
日本海上自衛隊訓練機的租賃是依據2014年確定的附條件允許武器出口的「防衛裝備轉移三原則」。杜特蒂表示歡迎，稱「在推動海上防衛能力現代化的意義上，將起到非常重大的作用」。
考慮到杜特蒂正在積極推動家鄉民答那峨島振興的情況，安倍提出日本政府向農業開發援助方面提供約50億日元貸款的方針。安倍還表明了對杜特蒂打擊毒品的支 持。除了就以首都馬尼拉和地方城市的基礎設施援助為核心的經濟合作達成協定外，還確認了在反恐措施和應對朝鮮核試驗及導彈開發方面展開合作的方針。
杜特蒂為什麼反美？
2016/10/27
菲律賓總統杜特蒂在日本對美國的極端言論也不斷。10月26日在東京都內發表演講時，杜特蒂考慮到美國表示，「希望外國軍隊在2年左右離開」。稱得上反美
「鐵桿」的杜特蒂，好像在達沃市長時代的事件等讓其産生了反美情緒。杜特蒂的反美言論並未動搖其在菲律賓國內的極高支持率，相關國家被杜特蒂的發言左右的
局面或仍將繼續。前宗主國美國曾在菲律賓駐紮軍隊，但由於反美輿論高漲等原因，在1992年之前撤走。如果美軍在南海的存在感下降，中國將加快進軍海洋的行動。美菲2014年簽署了《美菲強化防衛合作協議》，使美軍在事實上重新駐紮成為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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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月26日下午杜特蒂在東京演講 |
正在日本訪問的菲律賓總統杜特蒂於10月26日在日本貿易振興機構（JETRO）等在東京都內主辦的研討會上表示，「希望外國軍隊從我國撤走」。考慮到 允許美軍在菲律賓重新駐紮的《美菲強化防衛合作協議》，要求美軍撤出。杜特蒂在日本也重申了反美言論，顯示出對前宗主國美國的厭惡感非常強烈。
「將追求自立的外交政策。希望在今後大約2年裏，我國不再有外國軍隊的存在」。杜特蒂總統在經濟相關研討會的主題演講中，呼籲企業相關人士進一步投資菲律賓，隨後將話題轉向了與美國的關係。
菲律賓在艾奎諾三世前政權執政的2014年與美國簽署了《美菲強化防衛合作協議》，為美軍事實上在菲律賓駐紮開闢了道路。杜特蒂表示，「如果有必要，將修 改或廢除協議」。此外還補充説，「與美軍的聯合軍事演習已經終結」。即使到訪與美國具有同盟關係的日本，仍提出了修改協議的方針。
此外，杜特蒂還提到了即便出現人員死亡也在所不惜的強硬的禁毒措施遭到譴責一事。強調了菲律賓毒品問題的嚴重性，在此基礎上表示，「歐巴馬總統和歐盟（EU）一直威脅稱，作為虐殺事件，將向國際司法法院起訴我」，爆發了憤怒。
杜特蒂與由日本國會議員組成的日菲友好議員聯盟成員在東京都內一家酒店舉行會談之際表示，「如果中國變得強大，與美國之間有可能爆發衝突」。與會的自民黨 眾議院議員竹本直一透露了這一消息。在推進與美國保持距離、同時向中國靠攏這一政策的背景下，上述發言的真實意圖或將受到關注。
對於美國，杜特蒂開始變得嚴厲的起因是2002年擔任市長的達沃市發生的爆炸事件。
當時，名叫梅林（Michael Meiring）的美國男子住宿的酒店的房間發生了爆炸。當局指出，房間裏的炸藥引發了爆炸。
據杜特蒂的説明，佩戴美國聯邦調查局（FBI）徽章的人物在數天後將受傷的梅林從醫院帶走，在未獲許可的情況下，乘坐美國大使館準備的飛機離開菲律賓。也有信息稱梅林是FBI的一名成員。
「當時的美國大使表示，將徹底展開調查向我作出説明，但至今沒有任何聯絡。美國侮辱了我們」，杜特蒂在訪日前的10月21日這樣表示。杜特蒂26日在東京的講演中也表示：「不能原諒的是在國際社會上尊嚴和榮譽遭到踐踏。要像美國證明菲律賓人民是有尊嚴的」。
杜特蒂還提及美國對其有關毒品政策的批評，杜特蒂在強調毒品問題嚴重的基礎上，憤怒地稱：「歐巴馬總統和歐盟威脅要作為屠殺案例，把我告上國際法院！」
杜特蒂的父親是市長，母親是教師。有觀點認為杜特蒂對社會主義思想具有共鳴。杜特蒂在越南戰爭招致反美運動擴大的1960～70年代前半期度過大學生活，似乎曾經參加左翼團體。在大學裏曾經受教于菲律賓共産黨創始人西松(Jose Maria Sison)。
有觀點認為，這些經歷讓杜特蒂現在仍有反美思想。在杜特蒂政權中，也有共産黨推薦的內閣成員。
菲律賓和美國軍方原定24日舉行的高官級磋商被延期。杜特蒂接二連三的反美言論有可能産生了影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