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覺得日本的電視很不可思議。
比方説,他們會覺得,為什麼日本電視的賀年節目,形式格局雖然也有點像香港那些很難看的電視節目:找年長,資深的藝人唱首本名曲。又或是找來一堆藝人,在 坐圓檯旁邊,無無謂謂的閒聊新年抱負、新年願望,又或是在家中過年的生活小節。換了日語語境看起來,就是很不同。一些經常出現,現在在活躍于綜藝節目的 七、八十年代偶像歌手,像松本伊代、早見優、森口博子、榊原鬱恵等等,在歌唱節目中出現表演當然也交足功課。現在已比較少在電視上露面的老牌歌手,如山本 蓮達或是錦野旦這些六十多歲的歌手,在舞臺上身材依然好看,歌藝仍然精湛,看得令人愜意。
也許,我同年紀的人,也沒有辦法在電視上看八、九十年代紅極一時的歌手在電視上唱歌吧?我留學的時期,很奇怪,在電視上看過很多次松本伊代唱她的首本名曲 (或許是唯一一首大家都記得的昭和名曲)《Sentimental Journey》(感性之旅)、早見優的《夏色蘭茜》或是榊原鬱恵的《夏天大小姐》。都不是老片重播,而是現在還在生的藝人,仍在電視跳跳唱唱。雖然松本 在電視唱「伊代仍是十六歲」每次都有一點尷尬,也許日本人聽到早見優的歌聲都會覺得「以前的偶像(idol)和現在的idol也真的差不多呢,唱歌也真的 不好聽」,但大家看到她們,倒會覺得很舒服,很容易的看下去。
和我一起看電視的朋友酒過三巡,忽然問:這些是什麼人?為什麼她們還在唱歌? Puffy?又出來了嗎?T. M. Revolution?不是吧?唱《跳舞街》的萩野目洋子?為什麼現在還可以跟一大堆年輕女生跳跳唱唱?是什麼狀況?那群跳得那麼厲害的是什麼 人?SKE?不是AKB嗎?他們都有很多問題。反而,最令我記得的一條問題是:我們香港人有多久,沒有在電視聽過歌手,正正經經的唱歌。
年末年始的時候,都是香港的「樂壇頒獎典禮」。現在觀眾也好,聽眾也好,對香港廣東話的流行音樂,有什麼感覺呢?我的朋友知道我在電臺工作,都會問我要我 從事的那家電臺的那個頒獎禮的門票。但是,也有不少人跟我説:「現在的歌,我一首也不知道。我沒有在電視聽過他們的歌。」比方説,在某家電臺吃得很開的男 歌手周柏豪,我的家人就不知道他有什麼歌,甚至不知道他是誰了。反之,在電視聽很多次的一首叫《越難越愛》的歌,我的學生們就好像沒有很愛聽,只是他們的 家人開電視的時候有聽過。簡言之,香港的觀眾,其實已經很少有機會在電視上,見到歌手們可以正正經經的唱歌了。我們現在在電視上聽到歌,要麼是一些唱得很 難聽的選秀藝人唱,然後由那些叫評判的人扮給一點意見,説他們其實很有進步空間,要不就是找一兩個長得醜扮得不好看的電視藝員去模彷搞笑。歌藝,真真正正 的歌藝表演,在我們廣東話的電視臺,已不復見。
所為何事呢?大概是,香港的電視臺和唱片公司都覺得大家「不需要在依靠大家」。電視臺的人認為製作音樂節目所費時間人力物力,回報不高;反之唱片公司的工 作人員管理階層也認為上電視:化粧髮型服裝助手每樣項目都是支出,電視臺不會付出,只會説「這是給歌手曝光的機會」,然後給予一份近乎可恥的表演費叫歌手 去完成節目。結果,唱片公司的人計完數,心想:算吧,電視已沒有人看了,大電視臺的歌唱節目的收視點,也不過是三兩點,一點收視有六萬人,就只有十八萬人 看過他們的表演。倒不如在YouTube用點力,打一首歌,乞求健吾那些在網路有一點人氣的面書專頁轉發一下,也許都會有十八萬人看過,更慳水慳力。
電視與唱片公司的對立面,結果令香港觀眾慢愎不再有機會在電視上看到專業歌手表演歌藝,而我們也沒有那種共同話題,一起流行的歌、人和事。最近,身邊的人 都在談論國內的歌唱節目《我是歌手》,讚頌新加坡歌手陳潔儀者眾,批判中國電視節目由製作單位到觀眾的浮誇虛偽者更多。
健吾 簡歷
80年生,香港專欄作家、香港商業電臺節目《光明頂》、《903國民教育》主持,香港中文大學日本研究學系及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講師。著書超過二十七本,主力研究日本東亞流行文化軟實力及多元性別關係等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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